跳舞
真好
一间挤挤挨挨的房间，房间开在小酒店三楼，地板很薄，但是墙壁很厚，挂了毛毯，毛绒绒的，蜡烛从缝隙里面探出头来，还有十二个在吊灯上，屋子在灯芯暖意飘散，有一种蜜糖混着杏色的色调。闻起来也像这样。
几个我们都喜欢看见的男人，穿着燕尾服或者亮闪闪的夹克，正在跳舞，还有穿着蓬蓬裙、转起来像冰激凌尖儿的女人，拿一把羽毛扇子遮着嘴巴笑，她们的脸颊旁边就是领子的花斑，又像麦穗，又类似蔷薇，都是这类漂亮的玩意啊！开宴会多么快活！你只要看一看。
就在那儿，阿尔弗雷德端起一个酒杯一饮而尽，小伙子今年没几场宴会参加，还在思索接下来是甜点还是另一只舞，他的眼镜是新的，有窄窄的边。显得他的脸颊越发结实、红润。他多么紧张甚至出门前仔仔细细打了摩丝——就在他那一头足够漂亮的金发上。天哪，要不是这时候，你很难看见这么生涩的阿尔弗雷德。在他右手边的柯克兰正与几个人攀谈，穿戴西装、礼帽，十分整齐，时不时扬起眉毛、恰到好处地微笑，而余光仍然瞄向他，生怕这刚刚成年的小伙子会惹出什么事来。弗朗西斯从来不在一个地方过多停留，这会儿他又俯下身，吻了第三个姑娘的手背，他的头发柔顺得就像溪边的苇草，而口中永远能变出黄金，或者更贴切地说，是玫瑰。没有人比他风度翩翩。
基尔伯特张开了嘴巴，露出方型的下颚。脖子高昂，他似乎想要放声高歌，出口的却是别人的名字，一个接着一个，不漏掉任何一个伙伴，声音洪亮、带着喜悦。
“丽兹——”他大声嚷嚷着，好像要吞下一头牛！“敢不敢跟我比谁跳得更快！我打赌你不如我！”
丽兹仰头大笑，把扇子往女伴手里一塞就向他走过去，微微摇头。她又穿了绿裙子，如今她是舞池里最漂亮的女孩！而且我打赌你一辈子不会反驳我！
他们转圈的当儿，越跳越近了——现在看看我的小番茄，罗维诺·瓦尔加斯喝了不少酒，他最近热衷于品味各种佳酿，无论是果子的还是麦粒的、生的还是熟的。这地方好酒不少，他现在高兴得要命，脸上也有好大一块红晕，就在他突出的颧骨上，让他看上去没那么刻薄了，可算是相当可爱和好亲近。他的舞伴比他矮半个头，是个穿黑色赫本裙的姑娘，小小的星辰缀在她裙摆上，看上去挺俏，她转过脸来却是化着浓妆，口红没抹匀，叫人想亲一口。她虽然个子娇小，却大胆地凑到他耳边调情，罗维似乎很受用，搂住她的腰，毫不怯场地回以情话，叫她耸起肩膀嗤嗤地笑。
嘿。弗朗西斯说。给你个机会。
什么机会？安东尼奥把托盘放下，问他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
弗朗西斯不回答他，对乐队指挥眨了下眼睛，那个男人手一挥，握成了拳头，然后重新架在半空中。提琴手抬了抬眼皮，似乎有些不满，仍顺从地从刚才的c大调换了d调。
是时候换个舞伴了。否则你就要把这儿的番茄都吃光了。
弗朗西斯推了安东尼奥一把。
别谢我。他了然地微笑。我只是也想看看热闹。
嘿，蜜糖，那个好看的阿波罗来找你啦。赫本裙女孩抽出一只手指，在罗维前额的卷发上绕了绕，娇滴滴地说，她的话里倒听不出一点儿抱怨的意思，嘴角倒是有个酒窝。我要走啦。她轻快地说着，转了一个圈。
不，你不会。罗维急促地告诉她。别管那家伙。他说，并且对她露出微笑。他觉得头有点晕，连忙后撤了一步，一瞬间差点站不稳，因此没有注意到那女孩转过去的时候竟冲着安东尼奥眨了眨眼睛。
“拜拜，蜜糖。我真喜欢你。”音乐变了调，已经很明显了。周围的人和舞伴都松了手，她也一下子就松了他的手，跳到另一边挤着几个同样打扮得甜兮兮的女孩。挤眉弄眼地笑。
安东尼奥傻乎乎地，出现在他身后。
他说，“罗维。”
“我得带你吹会儿风。”
然而，他们自己都想不到，他们就像之前做过很多次地那样握住了手，跳起舞来。这一切都太快，音乐变得爽快、迷人，又扭动起来了，让人太想跳舞，控制不了自己的双脚和鞋跟，罗维直接抓住了安东尼奥的肩膀，自然地就像跟女伴一样跳舞一样，他爱上做这件事啦，在这个时候，怎么能叫他停呢？安东尼奥花了半分钟适应女步，有点无所适从地，跳错了五个拍，没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笑，气氛变活了。紫色闪光灯融入了背景。亚瑟也加入了舞池，弗朗西斯也是。基尔吻了丽兹，然后丽兹毫不客气地吻回去。他低下头，在罗维脸颊旁边五公分的地方闻到柠檬，牛肉酱，还有酒。
你醉啦。他转了个圈，伸直了胳膊以便让罗维支撑，然后才极为小心地告诉他。就像害怕吵醒他似的。
不，我没有。罗维盯着他的眼睛，一个词一个词从牙齿缝往外蹦。他突然极为灵活地向后弯腰，然后闪电般弹起来，叫人惊讶。
你最好，专心。他狠狠地告诉安东尼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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